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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运河
文/张峥嵘
我以为,中国历史上最激动人心的工程不是长城,而是大运河。
长城当然也非常伟大,不管孟姜女如何痛哭流涕,站远了看,这个苦难的民族竟用人力在野山荒漠间修了一条万里屏障,为我们生存的星球留下了一种人类意志力的骄傲。甘肃、陕西、山西、内蒙古一带的长城,劲厉的寒风在时断时续的秃壁残垣间呼啸,淡淡的夕照、荒凉的旷野溶成一气,让人全身心地投入对历史、对岁月、对民族的巨大惊悸,厚重的感觉扑面而来。
但是,就在秦始皇下令修长城的七百年前的春秋末期,吴王夫差在打败越国之后,企图称霸中原,因而采取了一些列的富国政策,开凿水渠(邗沟)便是国策之一,也是至今可知的中国最早开凿的人工运河。水渠于公元前485年开挖,至公元前481年完成。秦始皇统一四海后,筑驰道,开凿镇江丹阳段的徒阳运河,并与吴王夫差开凿的运河相连,因而名为曲阿。东汉建安十三年(208年),孙权“自吴迁于京口而镇之”。为了加强京口与各郡之间的水运联系,特派岑昏疏治徒阳运河,隋灭陈统一中国,对大运河进行了全面拓浚和改造,自此大运河开始具有全国性的意义。
中国地貌的走势决定了中国著名的水系大多是东西走向,但大运河就是那么另类,不但是南北走向,还要贯通三河两江;它的规模从表面上看远不如长城宏大,长度只有长城的六分之一,却注定要稳稳当当地造福运河两岸千年。如果说,长城占据了辽阔空间,那么它却实实在在地占据了邈远的时间。长城的社会功能早已废弛,而它至今还在为无数民众输送福祉。有了它,在反秦暴政的烽火中,楚王项梁率八千子弟兵北渡,即由丹徒口经广陵入淮;有了它,在东汉、东晋末年,中原战乱之时,北方人民可以顺利南迁;有了它,旱涝无常的两岸大地成了鱼米之乡。特别是江南地区,每当我们民族有了重大灾难,受到北方游牧民族进犯时,运河像一个大动脉,沉着地将大批钱粮输送到前线。因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大运河永久性地灌溉了中华民族。
有了它,才使黄河流域的先进文明很快传入江南,使江南地区摆脱了“火耕水耨”的生产方法。泯灭了彼此的文化差异和传统隔阂,实现了一次历史性的融合,从而奠定了“六朝文化”的基础,诞生了良渚文明、吴越文明、南宋文明、江浙近代文明和长三角当代文明。
有了它,才有天文学家虞喜,化学和医学家葛洪,文学家陶渊明,画家顾恺之,书法家王羲之、王献之等一批出类拔萃的人物。
它的水流不像万里长城那样突兀在外,而是细细浸润、节节延伸,除大动脉之外,还有许多支脉,许多毛细血管。延伸的距离并不比长城短。长城的文明是一种永恒的雕塑,它的文明是一种灵动的生活。
古代西津渡曾有龙王庙、金龙四大王庙、晏公庙、天妃宫等庙宇,这么多与水有关的神仙供在这里,证明这里的水很厉害。江南人民需要不停地防水,和水作斗争,终于理出了一整套治水良策,将江南打造成了可以和水和平共处的鱼米之乡。
这种结构是典型的人工和自然的结合,是人类文明的积累和传承,利用自然水系为主,必要时在一些节点上,在拐点上,在关键部位上,挖凿一些贯通一气的运河,形成一张水道大网,是一种独特的文化景观。
在江南水乡中,以河代路是它的另一特点。在古代,这里几乎无路,只是一片水泽。船是主要的交通工具。陆地和陆地之间有两种连接工具——移动的是船,固定的是桥。近则走桥;远,或者运货,就靠船。所以江南是船和桥的天下。
桥多意味着水道发达。在不太远的过去,这里家家有船。城市中如此,乡村更是如此。那时船的普及,宛如后来家家有自行车,和现在许多家有汽车一样。出得门来,不论是前门,还是后门,都是水道,都是河,就得上船,否则寸步难行。
河就是路,路就是河,运河就是江南的路。这条路上流淌着历史,流淌着绵绵生机,生生不息。
原载于《农村青年》杂志
责任编辑:张霄
本文作者:农村青年杂志(今日头条)
原文链接:http://www.toutiao.com/a66907335729505899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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