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小太宗”的唐宣宗在坐上龙椅前，曾经为了自保而被迫装疯卖傻20年。也许正是因为受过太多的屈辱，宣宗登基后不怎么相信别人，就是对很受礼遇的宰相令狐绹，他也要时不时含蓄地警告一番。

他吸取此前的教训，为了避免出现外官久在朝外、不受皇帝指挥的情况，他即位不久便规定：诸州刺史任期满后不得直接到他州赴任，必须归朝面圣后才可赴任。有位刺史从随州（今湖北随州）调往房州（今属湖北十堰），令狐绹觉得两地相邻，实在没必要让他再跑回长安面圣，便命此人直接到房州赴任。

​此人赴任后，照例上了一封谢表。宣宗看到后觉得奇怪，他不记得这个人来觐见过，便问令狐绹。令狐绹实话实说，说这样方便两地迎送。谁知宣宗正色道：“命州刺史们到京，朕才好亲自问其为政理念的优劣，为今后升降官员立下规矩。”他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望了令狐绹一眼：“宰相太有权了吧？”令狐绹被吓出一身冷汗，虽是严冬，竟然连皮裘都湿透了。

按照唐制，地方行政官员出现空缺，以宰相为最高代表的行政系统必须提出人事建议，供皇帝批准后执行。宣宗却常常抛开这个制度。一次，海州（今属江苏连云港）刺史出现空缺，朝廷让李行言赴任。李行言入宫谢恩时，宣宗问他：“你是不是在泾阳（今属陕西咸阳）做过县令？”李行言答，他的确在泾阳待过两年。于是宣宗就赐他金鱼袋和紫衣——不同服色代表朝臣的地位高下，紫色是地位较高的一种。李行言感到很奇怪，但没有询问，只是感激地下拜。宣宗就卖了个关子，问他是否知道赐他紫衣的原因。李行言说不知道，宣宗就微微一笑，命左右将寝宫柱子上贴有李行言名字的纸条拿给他看。

​李行言怎么也没想到皇上的寝宫里居然有自己这种七品芝麻官的材料，一方面大感荣幸，另一方面也为皇帝的“有心”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宣宗某次出城游猎，碰到一个樵夫，便问他家在何处、当地长官是谁。樵夫认出他的身份，便跪下说自己是泾阳县百姓，邑宰是李行言。宣宗便问李行言为政如何。樵夫说，李行言为人有点儿呆板，有一回抓到几个劫贼，竟然不容许军队将其要去服役以赎罪，而是全部把他们处死了。李行言的做事方法显然很对宣宗的胃口，于是他的名字就上了宣宗寝宫的柱子，并被破格提拔。

​作为唐朝后期比较有作为的皇帝，宣宗在外患日重、藩镇割据的情况下，让唐朝保持了政治上的稳定与经济上的相对繁华，他也因此被百姓称颂为媲美唐太宗的“小太宗”。可惜，他在用人方面看似有自己的主张，也希望以此立下规范后世的制度，但他同时又无视制度，仅凭几句樵夫的话，不加调查证实就提拔大臣，其实还是一种一言堂。这与其说是宣宗年轻时的遭遇留下的影响，不如说是千年来帝王一言九鼎的流毒。其最终结果是大臣只能依附皇权，只能依靠皇帝的喜好去装扮自己，至于民众最想要的是什么、国家最急需的是什么，他们无须去理会。所以，尽管宣宗的“大中之治”盛极一时，但宣宗没有给他的后继者留下什么政治智慧，在他逝世后不到五十年，唐朝就灭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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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游宇明

来源｜《百家讲坛》杂志